卫生所体检中心的同志看着沈时宜的体检报告,面露难色。
“沈时宜同志,你才刚刚流产,身体还很虚弱,真的决定好调去西北驻边了吗,组织绝不勉强,你可以再考虑一下。”
沈时宜神色坚定。
“不用考虑,我已经决定了,一个月后保证准时和大部队出发。”
“好,不愧是我们祖国的新青年!”
沈时宜走出卫生所门口,特地来到了不远处的剃发处。
剃发的女同志听说她要剪短发,满脸可惜:“沈同志,你真的要剪掉这头乌黑漂亮的长发吗?”
沈时宜凝着镜子里的乌发,恍惚间好像见到了那个到了60岁还留着长发的老太太。
那个时候,陆临州已经常年不回家了。
她会把满头的白发染黑,守在路口,守着院子等他回来……
可惜,她守了一辈子,却没守来半点怜爱。
回过神,沈时宜笑着,坚定点头:“剪吧,从今天起,我想从头开始自己的人生。”
当初是陆临州说她头发好看,她才特地为他留长。
这个年代,长发很难打,冷天洗了头后,湿发很久都不干,她因此得了偏头疼,常常疼的半夜睡不着觉。
现在想想,她可真傻。
怎么能为了取悦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辜负自己呢?
从今天起,她要过取悦自己的生活。
剪掉头发,就当和过去的自己告个别。
倒计时30天后,她就会离开这里,去西北驻边,过全新的一生。
沈时宜剪完头发后,回到了家属院。
院里放着辆已经坏了很久的二八大杠,材堆旁是一个蜂窝炉,屋檐上挂着大蒜辣椒,水井旁堆放的红薯,所有东西都码得整齐整洁。
这一屋子的东西,都是她一点点带回这个小家。
只要陆临州能用上一点,她就满心欢喜。
但现在,她已经找不到当初的高兴心情了。
既然要走了,她就把家里全都收拾了一下。
进了里屋,打开衣柜。
衣柜里却满满当当,大到外套,毛衣,小到鞋子棉袜,全都是她一手做给陆临州的。
而结婚这三年,她自己没添一件新衣服。
她无怨无悔替他操持生活起居,让他只一心忙任务做训练,没有半点后顾之忧。
但他却从不记她的好。
既然如此,那这些东西就不用给他留了。
沈时宜把自己曾经送给陆临州的东西全都收拾了一下,将一些能用的上的装进来打算送人。
她出去找了个纸箱子,刚要回房间,就看到陆临州推开院门走了进来。
四目相对,陆临州看到沈时宜的头发,一阵诧异。
“怎么把头发剪了?”
沈时宜顿了一秒,握紧出了汗的手心,第一次在他面前撒谎:“文工团有个演出,组织要求剪短。”
没成想,陆临州根本没多问。
他低头从外套内掏出来一只幼猫:“这是暮云同志捡的,还没足月,她工作忙养不了,拜托我们帮她养两天。”
沈时宜凝着猫,心头又一阵闷堵。
从前,她想养一只被弃养的残疾小狗,他却说:“部队要训练军犬,除了军犬,家属区不能出现其他动物。”
可他却能处处迁就江暮云。
沈时宜忍着冒出头的委屈,她现在不想像从前那样,陆临州说什么她都照做了。
她没接过猫,只说:“行,那你自己养着吧。”
擦肩而过,陆临州一直蹙眉望着她,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。
沈时宜自顾自拎着箱子朝里间走,把之前收拾好的东西,一样一样都装进箱子。
她抱着箱子出来的时候,陆临州正手忙脚乱擦着被小猫尿湿的桌子。
见她抱着半人高的纸箱,随口问:“你拿这么多东西出去干什么?”
沈时宜脚步不停,嘴里应着:“家里有些用不上了的老物件,我去送给村里那些需要的人。”
陆临州点点头说:“你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是好事。”
“对了,最近家属院都在议论你流产的事,对暮云同志和你的影响都不好。暮云同志说想亲自给你下厨道个歉,你觉得怎么样?”
沈时宜顿了一下,但终究没有回头。
只抱着箱子一边往外走,一边接话:“你看着办吧,我没意见。”
陆临州明摆着是想借吃饭的机会,洗白江暮云的名声。
她的意见根本不重要。
就比如,他第一次单独带江暮云来家里,她晚上回来提醒他,她不在家,他带未婚女人来家里容易惹闲话,可他却训斥她思想不正当。
在他这里,她只需要接受他的通知就够了。
沈时宜抱着纸箱子慢慢走远。
其实,陆临州只要仔细看了就会发现这袋子里面都是她给他做的东西。
沈时宜送完东西,家属区的嫂子们都夸,说陆团长娶上她这么个贤惠媳妇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,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,他只要专心在部队建功立业。
沈时宜笑笑没说话。
她为陆临州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得到,只有陆临州不放在心上。
所以,她这辈子不傻了,她的精力以后就只放在自己身上。
沈时宜一路慢慢走回家。
刚走到门口,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一块喂猫的陆临州和江暮云。
两人的脸几乎挨在一起,江暮云正说着:“陆团长,这麦乳精是给时宜姐补身体的,我们给猫吃了会不会不太好?”